“黄油冲完是空虚，但这游戏冲完爽一天”
怪物马戏团 | 文
今年的热门游戏，一个比一个抽象。
就在十多天前，一款游戏结束EA，正式在Steam上发售。发售前，不知谁给它改了个名，足以成为游戏汉化的里程碑——
——《冲就完事模拟器》。
@Baka Gaijin
先别跑！我知道有人是被拐进来的，就像第一次看到这游戏名的玩家。但是，这可不是取了个擦边球名的烂游戏，它目前在Steam上好评率为97%，且评价数超过2万。
什么概念？这可是2022年Steam好评度综合排名第二的游戏，排名第一的是我们介绍过的赛博朋克流浪猫游戏《迷失》。而且在这之前，《冲就完事模拟器》和竞争对手《战神》展开过一场紧张刺激的拉锯战，最终在正式发售后，把《战神》冲翻在地。
找回混度之刃的奎多斯，没能干过一把洗鸟屎的水枪，你不好奇为什么会这样吗？
至少很多人确实好奇这事，所以油管上分析它为何如此让人上瘾的视频，有超过100万播放。其实它真的就是一个让人拿着高压水枪，把各种东西冲干净的游戏而已。在海外，它的名字也是朴素的“高压水枪冲洗模拟器”，但这阻止不了它在全世界乱杀。
冲前
冲后
我也很好奇，所以这几天，我一直在冲。一开始，我从中总结出了游戏的一堆缺点，准备有条不紊地借它们告诉你们，这游戏不过如此。比如它晕到姥姥家，不把视野调到90°以上压根没法玩，水管甩起来还巨累，差点给我冲出腱鞘炎。
但还没玩到一半，我突然发现，我特么冲到停不下来了。
我冲得右手抽筋，眩晕作呕，但我还在不停冲；直到山崩海啸，柯南完结，我还在不停冲；上海下冰雹的声音都能让我幻听成在这游戏里冲水。
所以这不是一篇推广，这游戏是真能把人冲上天堂。
顾名思义，在游戏里，你要做的就是手拿高压水枪，把那些看起来像见证过核爆的脏东西冲到一尘不染。就像那些洗东西的解压视频，从洗车、洗地毯，到清理牛蹄；在全世界的社交媒体上，这类视频都是流量宠儿，动辄数百万播放。
没几个人喜欢做家务，但好像全世界人类都喜欢看人把脏东西冲干净。
在欧美，这类视频有个贴切的名称，完美诠释其上瘾性和快感，叫“power washing Po*n”。这么一看，《冲就完事模拟器》的译名其实非常适合，堪称信达雅。
Reddit上，该分区有140万成员
在游戏中，你需要冲洗的东西从一辆车，到一栋房，乃至一个公园。你可以升级水枪、喷嘴，使用不同的肥皂液，还能给自己换造型——这些是基本的介绍。
但是，要明白这游戏的魅力在何处，你得从细节去看。然后你会发现，这小小的独立游戏，竟然展现出了标杆级的游戏设计理念。
首先，它有出色的打击感，没错，冲水是有打击感的。游戏有数把压力不同的水枪，它们开冲时的手感都不同，不论是水声、水花溅射力度，还是清洗效果都有差别；此外，每个水枪还有不同的喷头，它们影响水压和范围。
然后，水冲到污迹上的质感也差别巨大。这游戏里的污迹五花八门，且一层叠一层，有时最上面是一层灰，冲掉后，下面是青苔，再下面可能有铁锈，最底下还藏着一幅涂鸦。
灰尘
而你用不同喷头冲刷不同污迹时，得到的反馈都是不同的。不论是音效，还是污迹消失的速度，游戏都做出了区分度，使用皂液时，还会有卡通泡泡声和铁锈产生化学反应的声音。所以它冲起来的真实感无与伦比，感受不到一点敷衍，这冲的哪是水，简直是制作组的爱。
设计完手感后，《冲就完事模拟器》将会给你上游戏制作的第二门课：游戏的意义是什么？
在著名实验游戏《史丹利寓言》中，有个片段讽刺如今的很多游戏，本质上只是在让玩家照着指示按按钮。而《冲就完事模拟器》则把游戏的意义做得返璞归真——冲就完事了。
它的乐趣非常简单，就是把脏东西冲干净。然而这简单的乐趣却有极高的持续性，让人冲个不停，冲到天昏地暗。首先，它给人一种满足感，用高压水枪把拟真的污迹冲干净，本身就非常爽，这就是为何那些清洗视频能在社交媒体上疯传。
如果你是男生，那多半用小便冲过便壶里的污迹吧？在马桶设计学里，有个词叫“urinal target”，指那些印在便池里的假苍蝇，其目的就是吸引火力，从19世纪末便开始在不列颠使用。这有点粗俗的例子，说明人类确实有种共性：渴望用水流把脏东西冲掉。
《冲就完事模拟器》正能填满这种欲望，它不止能让你把各种沾满鸟屎的东西冲到反光，还会在通关后，给你放一段清洗全程的加速录像，让你更直观地看到自己是怎么把东西冲干净的。
另外，它还有一层乐趣：能让人体验到考古的发掘快感。你可能在潮玩店里见过那种考古小玩具，它们把一些假化石或矿石放在泥里，你得用各种工具把泥土清干净，才能将那些小物件拿出来。
这游戏也是如此。每次你接到一个新活时，它看着都像一坨硕大无朋的泥。但当你冲掉上面的层层污垢后，它原本的模样就会显露出来。于是，你会发现原来漆黑的地板是明亮的柠檬黄，恶心的墙上居然有一幅华丽的画，而看着像巨型旧螺钉的喷泉，竟藏着精致的雕纹。
这种奇怪的乐趣和满足感，实在是难以言说。每当我把关卡完全冲干净后，感觉自己根本不是在打扫卫生，简直就是在玩建造游戏，在火星表面建了个五彩斑斓的殖民地出来——这游戏冲完后不是空虚的贤者时间，而是上帝创世纪般的高级趣味。
制作组也一直在提升这种发掘的体验。在访谈中，他们说自己经常靠玩家的反馈优化游戏：把物品原本的颜色弄得更鲜艳、调整每一关的耗时，或是找一些看着傻里傻气，不常见到的东西让玩家冲，满足各种癖好。
所以在游戏里，你可以对着一栋皮靴造型的房子冲；或是对着一辆19世纪的蒸汽火车冲，一点点恢复它的原貌；甚至可以在火星上，在失重环境里对着火星探测车冲——为了科学，我们在浩瀚宇宙中喷水。
《冲就完事模拟器》仅靠清洗+发掘这两种简单的乐趣，就让人感到这游戏是有意义的。但它还没完事，它还要给一些游戏设计师上一课：让他们明白什么叫教科书级的正反馈设计。
很明显，这游戏就是用来解压，让人爽，满足强迫症的。但这类解压游戏在Steam上层出不穷，却唯独《冲就完事模拟器》脱颖而出，它肯定有点东西。
自从清洗类视频火了以后，学者就在研究它们到底为什么让人上瘾。主流看法是，这些清洗行为带来的成就感，能刺激大脑，触发奖励机制（reward motivated behavior），让它分泌多巴胺，就是那种让你感到爽、让你上瘾的东西，你看到蒂法后，分泌的可能就是这货。
但要做到这一点有几个前提：首先这种行为本身必须简单，这样才能让人不断重复时，有精力思考别的事。然后，它需要随时有正反馈，你重复的每次行为，都能让你看到成效。最后，这个行为的难度及重复性，还必须恰好卡在一个中间值上，不能太难，但也不能太简单，让大脑冲得无聊，开始乱想焦虑。
当我们的生活失控时，最需要这种行为。因为它能让我们在一片混乱中创造秩序，找回掌控感——这就是为何这类行为能解压。
《冲就完事模拟器》的设计，正好能满足以上全部。
制作组说自己本来想做个FPS游戏
说到这里，就得又拿出和我结下私人恩怨的《守望先锋》来一顿吊打了。为什么《守望先锋》这样的合作PvP游戏，尤其容易把人心态打崩呢？一个问题就在于其正反馈机制堪称狗屎，你可以一整局都在拼命贡献，但战况很大程度被队友左右，所以输掉比赛后，你的正反馈约等于被叶问一记直拳。
而《冲就完事模拟器》，则会持续性地提供成就感。首先，你的水枪一直在冲走污泥；其次，制作组将物品分成了很多细致的分区，比如一个窗户，分成窗沿、窗框和玻璃板。你冲好每块小区域，它都会闪烁，并发出收银的音效，把一部分钱转到你的账上。
这就让你能持续性获取多种正反馈，在右上角，还能看到整体完成度在增长，告诉你，离最终成就又近了一步。
它的难度曲线也设计得很好，没错，这游戏是有难度的。首先它会让你的手腕冲到尖叫，其次，你得设法找到并打扫各种角落，不断更换喷头和清洁剂。这个难度又恰到好处：你不用把区域完全洗净，大概清扫90%后，它便会自动完成。
有时又特么太自动完成了
游戏的难度曲线很明确：越到后面越难。因为最后，剩下的都是顽固污迹、隐蔽的脏角落。在最后，你得慢慢寻找那个仅剩的污渍，不然进度就会停在99%。但也正是在这最后阶段，你获得的奖励最高。有时完成度已经到90%，你才拿到1/3的报酬，但最后那段冲刺，会让你存款疯涨。
所有这些结合起来，让《冲就完事模拟器》成了一个莫名有趣、充实，让人上瘾又解压的游戏。再加上制作组一直在更新地图，加入新的污渍和皮肤外观，还搞了个多人模式，让大家一起开房猛冲，堪称年度助冲楷模。
所以这么一个看似无聊的游戏，才能在社交网络上掀起热潮。人们看主播冲它、亲自开冲、甚至在这游戏中寻找阴谋剧情。
《冲就完事模拟器》真有阴谋论。人们试图从游戏里找到隐藏的故事——有人从任务描述和植物来推断游戏地点在哪儿，有人想弄清地上时不时出现的诡异脚印属于谁，为何几乎所有任务都会提到一只走失的猫，为何镇上的警长言行怪异，为何背景里有座行将喷发的火山……
为何处处都藏着报道大脚怪的新闻
然后，还有人在这游戏里玩速通：大家像小孩比赛谁撒尿更远一样，比赛谁冲得最快，冲到电闪雷鸣，冲到突破音障。
没人是认真的，就像游戏名一样，《冲就完事模拟器》是个半开玩笑的傻游戏，真正的清洗要复杂麻烦得多。但玩家如此用它整活，已经说明了它有多讨人欢心。这么一来，再去看它惊人的销量，以及更惊人的口碑，就不奇怪了。
虽然它叫“冲就完事”，但绝不只是冲就完事。它冲得有技巧，有诚意，有傻气和乐趣。所以这个夏天，它让大家冲到晕厥，冲出禅意，冲出模拟游戏的一个奇迹。
这感觉，难道不比那些Steam上泛滥的劣质擦边球游戏冲着更爽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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